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理應悠閒的週六,上午十點半,天氣炎熱沒有胃口,索性不吃早餐,無頭緒的翻閱報紙,沒一條好事。

 

點開手機,降雨機率零,豔陽天,氣溫最高三十五度,手上三個期末報告,還有一個考試就在眼前,頭。很。暈。

 

房東先生吃著便利商店買來的沙拉,說:「對了阿德,下午會有訪客在廚房拍一些奇怪的影片,你幫我開門讓他進來。」

 

「廚房拍片?你場地出租?這麼欠錢?」

 

他板起臉說,比了比自己:「我看起來有很缺錢嗎?是人情壓力,只能免費!」

 

我沒有接話,他繼續說:「也不知道是誰答應的,硬要來借廚房,說是個美食頻道,想換個場景,所以半推半就的,就這樣敲定。我一開始叫他們去借飯店的示範廚房,他們說用過了,後來又用鋼琴課來阻擋,說這樣會影響收音,不方便。誰知他們說下午他們先佈置設備,三點多下課,頂多錄製兩個小時吧,而且弄好的東西就給我們當晚餐。」

 

講這麼多,「被硬上」就是了!什麼頻道強行置入?到底在講誰?

 

我問:「是哪個網紅廚師要蒞臨寒舍?」

 

「就......我上次相親的那個女生啦!」

 

相親還有後續?我說:「親門踏戶來洗手作羹湯了?還是你婚期已經定好了?自家飯店舉辦?」話說出口才發現自己有點苛薄,滿滿醋意。

 

他搖搖頭,歡喜地說:「安啦,那女生不會喜歡我的,我感覺得出來。」他自信滿滿,一副戀愛大師的姿態。

 

「這麼有把握?反正你自己看著辦,弄不好就是什麼豪門恩怨了。」他用白眼回應我,我忍不住笑了,解讀為一種默認。

 

「我要去練琴了,午餐叫外賣,信用卡在微波爐上面。」這什麼態度?把我當成使喚的小弟,也不管我深陷期末地獄。

 

他開始在書房練琴,聽起來依舊很憋腳,錯誤很多,節拍超亂,讓人聽了很煩,極。度。火。大。

 

「就跟你講彈一些小蜜蜂就好,偏要越級打怪,彈什麼長篇的巴哈,七零八落。難。聽。死。了,幫你關門!」啪一聲,就把書房的門帶上,清靜許多。

 

「雞歪,我有慢慢在進~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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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預定好的一樣,午餐隨便吃,鋼琴課一點開始,比較幼稚曲風的應該是小梅,彈得很凌亂的,無疑就是房東先生。

 

銀灰的休旅車不到兩點就開進家門,金髮的馬尾女生戴著墨鏡,十分活潑大方地主動跟我握手,說自己叫做潔西卡,還問我怎麼稱呼。

 

太親切了,會怕怕。我只是來開門的,不必在乎我是誰吧!但我還是主動報上名:「叫我阿德就可以,美德的德。」

 

「那你是冠誠的......管家還是傭人?我記得冠誠獨居的。」

 

好感度瞬間降低,什麼管家還是傭人?我說:「喔,我是他的房客,他三樓租給我。」我比了比三樓的位置。

 

她臉上閃過一些納悶,隨即恢復笑容,彷彿上過一些公關課程似的,遇到什麼都不能慌亂。我決定暱稱她「公主」。

 

她非獨自前來,一起下車的,還有個很瘦的男生。染一頭螢光黃的頭髮,兩邊耳朵戴了好多耳環,叮叮噹噹的。小臉蛋高個子,皮膚白皙,非常顯眼。很有禮貌的跟我彎腰鞠躬說:不好意思打擾了,請多指教。

 

隨即就開始從後座搬東西。我覺得有點尷尬,有必要彎腰鞠躬嗎?哪裡有這種禮節?

 

好幾箱東西,從休旅車上面搬下來,攝影器材,食材,廚具,餐具,一應俱全。

 

看樣子,小黃毛應該是個助理吧,但我總覺得:好像在哪邊看過他!

 

上樓之後聽到鋼琴的聲音,我還沒解釋,公主就搶著說:她知道她知道,「冠誠」都有跟她說了。

 

喔,「冠誠」都有跟你說了,叫得好親密啊~

 

兩人安靜的開始在廚房架設拍攝的道具,燈光,還有一整箱的食材。看起來滿專業的。

 

小黃毛架攝影器材,調整燈光,看起來十分熟練,但讓我意外的是,食材的預備也是他在弄的,拿出好多漂亮的盤子,把食材洗好擺上去,漂漂亮亮的。

 

原來兩個人就可以撐起一個美食頻道了?接下來的畫面真讓我吃驚,他們先拍一些洗菜切菜的特寫,當然是公主親自切,可是每個食材都切個五六片,就換下一項目,接下來的就是小黃毛乖乖地接手,把成堆的食材處理好,分類擺好。規律的切菜聲音,看來很熟練。

 

一邊切菜還要一邊注意攝影機,原來這就是剪輯的威力,能把懶惰的公主,拍成親力親為的廚娘。

 

「計程車」很不要臉的在旁邊搖尾巴,想吃一些碎的火腿,不過小黃毛並沒有太理會它。

 

公主演完切菜之後,在一旁捲頭髮,畫眼線,原來拍攝影片需要這麼費心。

 

「哥,請問有手機充電器嗎?」一抬頭,就看見他在我眼前,小黃毛笑起來很不真實,臉上幾乎沒有瑕疵,脣紅齒白的。

 

「遙控器那邊有無線充電器,放上去就可以了。」「謝謝哥。」

 

「哥,沙發借躺一下,預計三點開拍,這樣會不會打擾到你。」

 

「躺啊,你自己拿抱枕。你好厲害,這些都是你做的,刀工很好,聽你切菜很舒壓。」

 

「喔對,我喜歡做菜,我姐只想要美美的入鏡,很多部分都是靠剪接的,中途都是我在弄!」原來是姊弟啊!

 

看他蜷縮在沙發上,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穩,我去浴室拿了件浴巾,說:「嘿,蓋著吧,沙發這邊空調正對著吹,著涼就不好了。」

 

「哥,謝謝你!」瘦弱的身材,白皙的皮膚,亮黃色的染髮,看起來很不真實的比例,腿好長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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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界被分割成數個安靜的區域,獨立運轉著:小黃毛在沙發上安靜的睡著,書房持續產出不協調的琴聲,計程車駐守在廚房那邊等待福音降臨,潔西卡細膩地把自己弄成一個公主,A REAL PRINCESS。

 

幸運如我,作業也順利的上傳,現在剩下週二的考試。老師佛心的提供考古題,翻來背一背吧!

 

「哥,你是K大的高材生喔,聰明的人很開心吧!」我沒有發現他已經醒來,此時我筆電上播放著上課用的投影片,上頭有大大的校徽。

 

「啊?我是那種吊車尾入學的,不是什麼高材生!」老實說,我很討厭高材生這樣的形容詞,沒來由的。

 

「哥謙虛了。我好想去上學,可惜目前辦不到,過幾年再說!」

 

「你幾歲啊?」

 

「今年十七,下個月就十八了。」跟我年紀差不多啊。為什麼十七八歲的小孩,會說好想去上學這種話?

 

公主已經就定位,彈手指說:「大明星,快點弄你的攝影機,開工了喔!」

 

大明星?!

 

他乖乖的把浴巾折好,又對我鞠躬說:「哥我先忙,回頭再聊!」

 

有點招架不住,不停鞠躬,現在是怎樣,誰教他這種禮數的?下次制止一下吧,怪噁心的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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琴聲停止,小梅似乎下課了,說:「阿德,你染頭髮了喔,我要喝水,啊~~怎麼會是你,是小王子LOUIS!啊~啊~啊~美晴快點來看!」客廳的騷動,讓學姊也衝出來看,兩人驚訝的說不出話,尖叫聲四起。

 

拍攝還沒開始,闖入未知的迷樣生物,危險等級第五級,代號T2,上級決定先停機處理狀況。

 

房東先生用問我:「這是誰,怎麼會出現在家裡?」

 

我小聲回他:跟「你的未婚妻」一起來的,攝影師兼切菜助理,我看等等也是料理槍手吧!

 

他怒視我說:「未你的頭,未婚妻勒,欠揍喔!」

 

啊,LOUIS,難怪我覺得很眼熟,各大捷運站都有他的代言廣告,原來是廣告寵兒,是明星無誤。

 

「這孩子是誰?」「當紅偶像LOUIS啊!你每天搭捷運上班,一定有看過他的廣告。」

 

「你這麼一說,好像到處都有看到他,手機還是什麼飲料代言,有印象了。大明星怎麼有空來拍片,他沒有要入鏡當來賓嗎?」

 

我說:「好像沒有,這些菜都是他切的,很厲害。」房東先生露出驚訝的表情,不可置信!

 

小梅:「可以合照嗎,好帥好帥,本人好高喔,比組長還高!」房東先生無端中槍,一臉不悅!

 

小黃毛:「兩位姊姊好,喔可以的,不要貼上網,好嗎,經紀人會不開心,我會被罵的。」

 

小梅:「沒問題,保證私人收藏。我要貼臉拍照~哈哈哈!你素顏喔,姊姊捏看看,哎呦好嫩!我要摟腰~」

 

我問房東先生:「需要叫警察嗎?猥褻未成年的現行犯。」「恩,抓走也好。」

 

房東先生叮嚀兩個小花癡:「說好的不要貼到網路上啊,聽到了沒!」

 

「是,等等去沖印護貝起來!」

「對對對!護背護貝!」

「我想做等身海報!」

「太超過了吧!」

「現在就出發!」

 

應付完兩個迷妹之後,狀況解除。

 

迅速地回到料理拍攝現場。跟預料中的相反,料理全程都是公主從頭做到尾,三菜一湯還有一盤麵,看來公主也是有料理底子,真的五點多就收工了。

 

擺盤拍照之後,幾個人一起吃了頓晚餐,說真的味道還可以,畢竟是美食頻道,該有的程度還是要有的。

 

房東先生說:「弟弟,不用急著收器材,過來一起來吃啊!」

 

公主說:「冠誠,不行啦,他在減肥,不能吃澱粉。」

 

房東先生用驚訝的眼神看我,說「這麼瘦還要減肥,那我不就~」

 

我說:「你不是什麼鮮肉偶像,不用煩惱這些。」

 

「靠北喔!我顏值也很高的,好歹也拍過自家飯店的形象海報!」

「是飯店想省錢叫你拍免費的吧!」

「也是啦。」

 

我說:「跟鮮肉弟弟一比,你就是路人等級了。而且你頭髮這麼短,還以為是阿兵哥!」

 

學姊冷不防開了一槍:「冠誠這樣,真的很像逃犯!」

 

「小梅你閉嘴,還不都是你。」「願賭服輸啊!」氣氛頓時輕鬆起來,小梅解釋起之前打賭的內容,吵著要公開剃頭影片,眾人笑翻了。

 

小黃毛弟弟忙完了,倒了杯開水坐在公主旁邊,房東先生說:「弟弟,你的刀工很精緻,切得好漂亮」房東先生夾起麵裡的紅蘿蔔細絲,讚嘆著。

 

「哈哈,拍片需要,就是要這樣精緻的拍攝,不過後期還是需要大量調色跟剪輯,才能有某個程度以上的質感。」

 

「你還會剪片喔!厲害厲害,哪來的時間做這些啊?」

 

「擠一擠還是有的,有時候真的沒辦法,就我姐自己處理。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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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完飯要送客了,來不及阻止,小黃毛一樣跟每個人鞠躬道謝,我跟房東先生說:他今天跟我鞠躬好幾次,怪尷尬的!我又不是什麼長官。

 

「感覺很拘束的性格,假掰假掰的!」他似乎沒有放在心上,轉身就上樓去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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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阿德,週六的夜晚,陪我聊聊天吧,我們講好的。」

 

「稍等我一下,我把考古題寫完再說。」

 

「這是~阿德的味道。」

 

「變態,不要在床上滾來滾去,不過就是肥皂氣味而已,而且我跟你用同個品牌。」

 

「不,是阿德的氣味。」

 

我握拳發出喀喀聲音,說:「為了我的期末考試,我必須先把你打暈!」

 

「好啦,我先旁邊玩手機。不打擾是我的溫柔~」

 

夏夜晚風,原本是愜意的平靜,而我卻為了期末考挑燈夜戰,但也覺得踏實。午夜前的幾分鐘,蟬叫與蛙鳴也打烊。考古題念完,筋疲力盡的我,回頭看一看,發現他睡在我的床上,週六的深夜會談,無疑是延期了。

 

「晚安,房東先生」

 

午夜一到,手機跳出通知,陌生的訊息:「哥,多謝你給我浴巾免於著涼,跟哥相處很自在,期待下次再去打擾。」

 

他哪來我的手機號碼?腦中浮現出房東先的那句評語:「感覺很拘束的性格,假掰假掰的」。

 

要回應簡訊嗎?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回些什麼,只怪我沒上過公關課程,哈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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