猛烈滂沱的暴雨,無情衝擊擋風玻璃,南方的天空宛如吸飽髒水的抹布。雷電交加的高速公路上,我重踩油門,換檔再換檔,只為召喚V8引擎的猛獸怒吼,雙渦輪的爆發力在背後推著我,往哪裡去?

 

加速度與聲浪都不能解答,失控向前奔馳一路南下。呼吸很亂,心跳很快,腦袋很空。

 

大雨擾亂,造成視線不良,依舊放膽在雨中飛速前進,導航裝置發出紅色的警報,機器語音急促提醒不能再踩了。

 

為什麼連機器人也跟我過意不去,有夠囉嗦,幹。

 

早已解開電子限速的野獸,怎會在意?脫離倫哥潔白無暇的清純,跳進自己華麗卻空虛的窩,卻不知怎麼的無法平靜,兔子的眼神讓我一腳踩空,高速落下,逼著我即刻逃離。

 

自己的窩卻待不下去,該往哪裡去,才好?不預想超速罰單給的痛,只想著見上冠誠一面,想看他崇拜我的眼神,想看他不經世事、迷人又無邪的笑容。總覺得在他身旁,提心吊膽羅織一系列的謊言,卻莫名其妙,覺得快樂,覺得舒坦。

 

為什麼?難道這麼快就輪到我,成為失控的魚,奮不顧身的出水、張嘴上鉤嗎?

 

加了水的高速公路,是滑水道,不費力氣順流而下。懶得鑽進地底停車迷宮,索性就把車子丟給門口的停車小弟,踩著濕透的飯店紅地毯,甩掉一身狼狽,飯店大廳的鋼琴不顧外頭的狂風暴雨,盡責的彈著優雅又平靜的調子,只為配合上流社會的名媛貴婦,讓她們有好心情喝下午茶,真他媽的愜意!

 

穿越華麗水晶燈的飯店大廳,吵雜人群掩護濕透的我。就這樣溜進巴洛克風格的酒吧。不用服務生帶位,我立即發現了冠誠,白皙皮膚配上俐落的短髮,輕鬆的襯衫,在調酒師面前吃著薯條,目不轉睛地看著牆上電視轉播的球賽,不時配合群眾歡呼。

 

慢半拍的破綻,誰都能輕鬆看出他不諳球賽,只是單純融入酒吧的氣氛罷了。

 

笨拙天然呆的模樣,甚是可愛。

 

隨意的拉了張高腳椅,鬆開扣子捲起衣袖,就這麼坐在他身旁。他看見我,驚訝的看了看手機,說:「志洋哥,你一路狂飆喔~我平常開車下來都要三個多小時。」

 

握拳,再放開。訂製的麂皮方向盤的觸感還在掌心。我笑了笑沒有回應,只是對著調酒師小聲的吩咐著。沒多久青醬義大利麵就擺在我眼前,冠誠嚷嚷著也要一盤,順著他的意思,我把青醬讓給他,又點了一盤白醬義大利麵。

 

喝酒的地方,居然當成餐廳來吃晚餐,其實不難,給小費就好了。

 

「冠誠,來吧!我有一群朋友想要認識你,還有你的車!」

 

「你有朋友要認識我,是那些......開超跑的少爺嗎?」

 

上次跟冠誠提起這些愛玩跑車的富二代,冠誠似乎還有些猶豫,急忙澄清自己不是什麼有錢人,只是辛苦的庸庸碌碌的瞎忙上班族。

 

真是客氣了,雖然他沒多講,但我早就了解他的背景,或許他可以動用的資產不多,但也絕非口袋空空的月光上班族。

 

是欠我強悍的邀約,還是他打從心底拒絕跟這少爺鬼混,被貼上負面的標籤?我倆的車都不算高檔,但起碼可以借這個機會,約他出來。

 

「安啦,冠誠你不用擔心,在那個聚會裡頭,你我的車,都是小咖。我們只是去陪襯而已,不用擔心會成為注目的焦點,他們比你還要怕曝光,所以你大可放心!」

 

安撫生效,他眼裡冒出興奮,似乎上鉤了,他小聲的說:「真的喔。志洋哥,你的朋友,有哪些猛車?」

 

看來他真的很有興趣。看著他興奮的表情,我說:「我算一下喔,那邊有鋼鐵人、海神三叉戟、大小蠻牛、青蛙、鬣馬、馬丁、AMG海鷗,更扯的還有山豬呢,他們才是主角。我們這兩台小咖的,去湊熱鬧,襯托他們的尊貴,一旁尖叫鼓掌就好。」

 

「什麼!有山豬喔~~志洋哥,這樣好嗎?」他拿起薯條沾著番茄醬,含糊的說著。

 

「走啦走啦,社團裡頭很多人都提過你的車,出沒在市政府附近,天空藍的Z4,對吧!」

 

冠誠眼裡的光瞬間熄滅,他嚇到了?有點結巴的說:「有人在討論我喔~~是。。。是這樣喔,我一想到之前被人肉搜索,就覺得很麻煩,話說回來,我也覺得天空藍真的很招搖。」

 

冠誠似乎有點猶豫,於是我加碼表示:「他們都很低調,絕對會保護你,不讓你被媒體盯上的,因為成員裡頭就有媒體大亨的小孩。」

 

有了我的保證,他安心的笑著說:「那我就放心啦!志洋哥,改天有聚會,你再傳訊息告訴我,只要沒有加班,我應該都可以配合。」

 

冠誠可能飽了,捲麵的速度漸緩,開始玩弄著麵條,他看著我說:「哥哥,你幹嘛專程南下找我,有什麼事情?只是為了約我參加車聚?應該沒這麼單純吧,外頭狂風暴雨,你還飆車下來。」

 

真是的,我討厭這樣直接被問到核心,就像倫哥早上那般拷問,就像兔子滿腹委屈的眼神,刺痛不知所措的我。

 

總不能把昨晚夜店的荒唐狼狽,全盤拖出吧!冠誠這種拘謹,與夜生活無緣的人,應該會厭惡酗酒成性的我。

 

不可以,不可以展現潰爛,所以~要想些「沒什麼破綻,又合乎情理」的「前因後果」。

 

我說最近遊戲大賣,所以開始放長假,身旁沒幾個可以聊天的朋友,所以就開車南下。好一個敷衍的爛答案。如果對象是倫哥,他一定不相信,但直覺告訴我,可以敷衍笨笨的冠誠。

 

昏暗的燈光下,冠誠露出不相信的表情,皺眉說:「是......這樣嗎?好吧,既然哥哥都這麼說了,我就懶得懷疑啦!那麼,志洋哥想找我聊些什麼,我有這麼了不起,值得你專程衝下來嗎?」

 

來不及慶祝敷衍過關,接踵而來的追問讓我來不及喘口氣了。深呼吸,應付冠誠我還沒找到適當的套路,於是我急於主導話題,我說:「冠誠,你覺得像我這樣,三十多歲單身的男人,應該如何調適自己的心態?」

 

「什麼意思?」冠誠持續吃著薯條,含糊的問著。

 

魏志洋,出社會打滾這麼多年,趕緊深呼吸,把罪惡感擺一邊。冠誠上鉤了,千萬別停下來,開始說謊吧!

 

我說:「兩三年前,得到集團高層的關愛與賞賜,成立自己的工作室,每天加班工作,還有過多的私人應酬,搞壞腸胃去住院。生病的時候才覺得自己好孤獨,不讓我媽知道,所以住在隱密性很高的單人病房。交代助理別透漏任何消息,就說我臨時出差不在國內。不過手頭上的幾個案子都在進行中,有些事情一定要經過我這關,四十度高燒打著點滴,還要遠端控制一切。」

 

「哇勒~這麼拼命?沒有人可以代理你的職務嗎?」

 

「原本有,但某次我放假三週,代理人決策錯誤,新遊戲的工會系統被罵到臭頭,整個打掉重做,從此都要經過我這關,冠誠你知道嗎?護士都想摔爛我的電腦跟手機了。」

 

推開空盤,囑咐服務生換上飲料及甜點。真的非常佩服我自己,隨口的謊言也能楚楚可憐。拼命是千真萬確,但生病住院是假的,只為了博取冠誠的注意與同情。

 

「我也有過連續三個禮拜都神經兮兮的狀態,不過我的責任沒有那麼重,上頭還有人頂著,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組長,跟哥哥你不一樣啦,你責任重大。」

 

常聽到類似的恭維,似乎有點無感了,我說:「有時候,反而希望自己不負責任:想任性、想拋下、想遠走高飛。但時間很殘忍的~~在我們開會、加班、與爭吵中流逝,這幾年覺得自己長大了,有很多事情選擇獨自面對,清楚明白沒人可以幫忙,把苦悶講出來......也只是浪費大家的時間,不見得可以得到紓發與諒解,反而挨一頓罵或得到一些不想要的「指導」也說不定。到頭來還是要自己去收拾。就養成了我習慣獨立堅強,太喜歡去挑戰與承擔一些......責任吧!」

 

「哥哥,你的遊戲我半年前早就預購了,還沒有拆封,改天給你簽名,我就可以放到臉書炫耀一下!最近幾年真的忙很多。話說回來,我覺得你被工作壓壞了,好好放鬆休息幾天吧!」

 

冠誠的安慰,反而推我陷入某種上班族的哀怨漩渦,嘆了口氣笑著說:「感謝支持!哈哈。前幾天,我大媽打電話給我,要我回去吃飯。那不是邀約,是命令。

 

一想到我要回去面對我哥跟他老婆,還有聰明乖巧,假禮貌的膚淺小鬼,那「和樂融融」的團圓氣氛,就讓我不自在。總覺得少了我畫面應該比較愉悅一點、協調一點。

 

但我還是給大媽面子,乖乖的赴約。討厭的是,我嫂子拍了合照上傳到臉書,硬是把我標註進去,引來一堆人留言,說:美滿家庭和樂融融,只欠志洋快點娶老婆,魏志洋,FIGHTING!」

 

冠誠淺淺的笑了:「哈哈哈,還FIGHTING呢。這種煩惱我也有過,相親的時候拍了合照,臉書被標註,引起一堆誤會!臉書真是個展現幸福人生與炫耀財富的~鑽石舞台,也是低調的人很怕的......手術台。」

 

我被逗笑了。「是斷頭台吧~手術台也可以~講得不錯,我喜歡低調的人生。」

 

嘖,哪來的大媽?爸爸找我吃飯是一年前的事情了,我根本沒有哥哥嫂嫂,更不會有姪子。不過謊話重複個幾次,總覺得這樣的背景讓我更有「堅強,但偶爾軟弱,不完美卻更貼近人性,這樣鋪陳才惹人憐愛」的偶像劇主角的氛圍。

 

電視劇看多了,總覺得這樣的設定,很迷人!

 

冠誠笑著說:「我猜吃飯的時候,一定有人「哪壺不開提哪壺」,意有所指的暗示,或者更積極的幫你安排一些「人生大事」吧!我猜對了嗎?」

 

看來冠誠完全融入我羅織的情境裡,我笑了:「差不多啦~其實,我兩個媽媽說的也不全然刺耳。曾經,我以為單身是快樂的,不受拘束,享受自由自在。只是阿~~身旁的同類會越來越少。冠誠,你知道嗎?當朋友有了對象,或是步入婚姻以後,單身的我們就要知所進退。他們要顧慮的不只是自己了,還要考慮伴侶,還有衍生出來的人際關係。

 

死黨們不再義氣相挺,也很難陪你徹夜狂歡,兩肋插刀之前也會看一下另一半的臉色。大家都有了屬於自己的一棵樹,所以耐心栽種,等待開枝散葉。」

 

呆呆的他喝了口調酒,停了兩秒,思考我講的話,然後笑著說:「有道理,我以前沒有考慮過這個層面,不過我想可能快了。三十歲的我,會是什麼模樣呢?」

 

情緒來了,就繼續講下去吧!「我覺得人阿,都是自私的。原本融洽的聚餐,到了下半場就沒那麼開心了。大媽用一種「關心卻帶點威脅」語氣問我有沒有買醫療保險,要我多買一點,要不然就快點找個人結婚,免得生病沒人可以照顧我,給哥哥嫂嫂帶來煩惱。」

 

冠誠皺眉,傻傻的問:「哥哥,我聽不懂這是什麼意思?在暗示什麼的感覺。」

 

看來我得好好解釋一番了,我說:「大媽講話本來就很機八,睜眼說瞎話說:「志洋阿,單人病房很貴的,專屬看護也不便宜,我有個朋友的小孩阿~~住院了還硬要帶電腦進去加班,惹護士抓狂生氣,你應該知道這很不好吧!我說阿~身體健康真。的。很。重。要。喔~」那一瞬間,我忽然完全聽懂她在講什麼了。」

 

「我更不懂了。」冠誠呆呆的看著我,似乎把劇情搞得太複雜了。

 

「半年前我生病住院,有人送一籃水果給我,沒有署名,只是祝我早日康復。現在我懂了,原來大媽知道我住院。哥哥跟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,大媽對我總是沒什麼好眼色,我住院沒讓家裡的人知道,但醫院那邊一定有人走漏消息。我忽然想起她跟醫院的高層關係很好,有很多眼線。

 

大媽嬌生慣養,很忌諱與病人接觸,所以禮到人不到,也好啦!誰希望生病的時候被她關愛,冷嘲熱諷的。我講到這裡,你應該懂了吧!有沒有覺得跟韓劇很像?」

 

「哇~~」看到冠誠興奮的表情,我似乎扯太遠了,故事架構太龐大,遲早有一天會露出馬腳的。

 

「大媽真是個狠角色。你的家庭真的很複雜,你媽從頭到尾都不知道?」

 

「我媽太單純了,我說沒事她就真的認為沒事。從小我就看她被大媽壓制,為了家庭和諧,都自己躲起來哭。小時候都覺得媽媽很沒用,但後來長大,覺得要學會堅強,學會努力,不讓她擔心,畢竟她選擇了這樣的愛情,就得承受許多異樣的眼光以及壓力。我不願看她煩惱。」

 

「你媽一定很安慰,因為哥哥你真的很厲害,闖出自己的一番事業。」

 

冠誠的眼神閃爍著崇拜,霎時令我尷尬。胡謅的謊言,居然無恥到揣摩一個私生子「認真向上又體貼溫柔」的真情告白,真是邪惡透頂了。

 

我苦笑著說還好,又繼續說:「三十歲左右,當你發現身旁的那些酒肉朋友,一個個都上岸,不再享受驚濤駭浪,變得溫柔,也許一夜情闖禍,或是找到真愛,都變成了守護神。努力照料一個自己的避風港,總要求準時下班陪小孩,不能喝酒熬夜。他們會說要學著照顧自己,還有一個家庭要靠他撐下去,不可以這樣放縱。

 

從這些「禽獸」口中忽然吐出勸世文,你覺得那是什麼感覺?是背叛還是詫異,講背叛可能太不公道了,大家都知道這是人生必經的道路,不能接受也得接受,然後覺得剩下我一個人,孤獨的在海上~飄泊。」

 

冠誠說:「似乎是這樣,我結婚的同事時間一到,都急著回家,我以前不能了解,但現在我喜歡回家跟阿德吃飯,聽他講一些學校的事情。」

 

我接著講:「很好阿,這就是促使你「回家、歸巢、靠岸」的動力,對吧!假設你去年收到五張喜帖,那麼這些喜帖可能招來五個彌月蛋糕。然後再過一年,可能會有五個小孩叫你叔叔,甚至隔年他們就變成了哥哥姐姐。冠誠阿,這樣的衝擊,只有遇到了才能感同身受,就是文青愛講的「擋不住的時間洪流」。

 

時間在喜帖上燙金的喜悅裡頭,流轉蜿蜒加速。我甚至想不起來某個作品是去年發行,還是前年發行了。朋友希望他們的小孩快點茁壯,但我卻不希望他們長得太快。因為孩子的年紀,就是一種時間的證明,從小孩出生,到會走路講話,就證明過了一年了,等到他們上小學,就代表跟你差不多年紀的人,已經守護一個家,為小孩把屎把尿七年了。那同時證明我已經又埋首工作七年了,這感覺很刺痛吧!

 

這幾年,我收到不少帖子,不過出席的次數很少,只有某幾場被朋友威脅不來參加,就要恨我一輩子。看著別人踏上不同的道路,自己還沒有出航。踏入婚姻不是唯一的選項,但原地踏步就真的會讓人不知所措,漸漸的迷惘,也覺得賣命工作得到的成就感,邊際遞減了。」

 

「哥哥,你似乎非常渴望有個伴,也渴望結婚,組織家庭了,是這樣嗎?」

 

酒吧裡頭,只有我倆沒有被巨型螢幕上的球賽給牽制,發呆一秒,說:「冠誠阿,你講的好像對,也彷彿不正確。我媽跟我說:人,被拘束的時候渴望自由,自由久了會膩,會變成孤獨,孤獨一陣子就會渴望有人陪伴,最後抓住了一個伴,人生落在自由與被拘束的之間,那就叫做安定,然後開始牽掛,最後痛苦歡笑與爭吵,都變成眼角的魚尾,記錄那些人生的記憶。

 

我覺得有道理,曾經我也以為工作可以填滿日子,讓薪水與做不完的案子,如同遊戲一樣的提升自己的等級。只是衝過了頭,心裡不踏實。

 

我確實渴望有個伴沒有錯,但覺得自己不適合婚姻,我很任性幼稚,所以不想耽誤別人,也討厭承受情感上的壓力。我想尋找的對象,跟長輩們欣賞的落差很大。所以對於長輩的過分關心,我有想過來一場戲,找一個任性的女生,先帶出場給我爸媽看過,然後假裝約會兩個月之後,就開始吵架,最後假裝癡情的我被狠狠的甩掉。接下來我就可以擁有一段「療傷期」,可以暫時推掉一些莫名其妙的因緣撮合。」

 

「好花功夫喔,不會覺得太累嗎?」冠誠一臉驚恐,是被我太做作的心機給嚇到嗎?

 

我揮揮手,無奈的說:「當然會,所以這只是我的幻想,沒有實際執行啦!」

 

「哥哥,可能你還沒有遇到那個~讓你願意奮不顧身的人。聽你講話,覺得你的人生你的煩惱,比我高上一階,可能三五年之後,我也有這樣的人生感觸!」

 

這樣的話,常聽,如今是冠誠對我講,一時不知怎麼回應,於是我提議:喝酒吧!「父母親的期待,會一直改變,可以說是與時俱進,也可以說是貪心。當然也能說是一種投射,一種愛。其實誰都沒有錯,是因為每一個時期都有社會期待的模樣。

 

我們從小接受家庭的庇護,父母供我們衣食無虞,讓我們讀書識字,就像水果,有一天我們會成熟,總要帶著種子展開下一段的旅程。還未出航的人,就註定會被催促。

 

冠誠啊,你是我近期的朋友,但總有一天你也會踏上不同的道路,也許哪天你會帶著一雙兒女跟賢慧的老婆,開心的在我面前炫耀這「甜蜜的負荷」呢!」

 

「哎呀,還沒啦。我工作都還沒上軌道,談什麼結婚阿。」

 

明知自己羅織謊言,但對於環境的抗拒,講著講著卻真實起來,甚至悶了!

 

冠誠配合我,喝了幾口雞尾酒,皺著眉,可能太烈了,吐槽說:「哥哥,怎麼可能沒有你喜歡的?一定是你太挑了吧!」

 

「我是認真的這麼說阿~太幹練的我不喜歡,太懦弱需要照顧的,我也沒那個心思,太享受物質生活的,甚至覺得是把我當凱子敲,我也不欣賞。」

 

他嘟著嘴,有點任性的指著我問:「志洋哥哥,你那麼一表人才,要找個女孩成家,有這麼困難嗎?我不相信,我覺得你在唬爛。」

 

「喜歡我的,跟我喜歡的,始終沒有辦法同時......契合阿~有那麼幸運的話,就好了。但我喜歡的,也許許遠遠超過長輩們的想像,怕他們嚇到。」話才說完,覺得這句好像暗示些什麼。 

 

冠誠點點頭,笑了。「我奶奶也時常召見我,跟我來一場祖孫下午茶,其實都在努力矯正我的人生方向。」

我用一種好奇又帶點挑釁的語氣問:「看來長輩的運作模式都差不多,然後呢?你有駛入他們為你設定好的......康莊大道嗎?」

 

冠誠嘟嘴說:「沒有,目前為止還在偷偷的抗拒著,但我不得不承認我奶奶訓斥我的某些觀點很犀利、很真真切切、甚至殘忍到讓我覺得有點......頭皮發麻。」

 

原本想接著問冠誠沒有成家的打算嗎?但這樣明知故問太危險了,一不小心就會讓他起了防衛之心。

 

看來康冠誠要開啟一個有趣的話題了,我急忙喝了口酒,問:「頭皮發麻?舉個例子好嗎?讓我這個更貼近適婚年齡的人,害怕一下!」

 

 

「我奶奶偶爾會約我去她三十樓的辦公室,泡茶給我喝,問我最近過得如何。給我一些壓力,說我表哥結婚之後,變得穩重,叫我不要害怕婚姻,但也要試著去承擔一些該有的人生功課。奶奶說某些年紀,不太適合開口都在聊玩樂,我忽然覺得有道理。

 

我身旁的男性朋友還有同事,已經不聊怎麼追馬子、混夜店、把辣妹這一類「單身男子」話題了,開始談怎麼面對丈母娘,煩惱車貸房貸怎麼整合,注意小孩要上哪個雙語幼稚園,有些甚至計畫未來把小孩送到國外去唸書。」

 

我接著說:「講到同事,我每次案子推出前,幾乎都挑燈夜戰,同事的老婆們~~都把我當成惡魔,讓她的老公無法準時回家陪小孩吃晚餐。有時甚至覺得自己的存在,就像是一種破壞別人幸福的毒刺!」

 

真話說了太多,有點口渴也有點罪惡,話才說完,馬上喝了一杯。

 

冠誠點點頭,接著把話題拉回奶奶,他說:「奶奶其實講話很矛盾,其實她很想幫我挑對象,直接安排結婚。但她知道我會反抗,某幾次我表現得太幼稚,讓他們盡失顏面。因為他們安排的都是一些有錢高傲的公主,價值觀不同,成長背景也不同。我搭不上話,對方卻一直用高高在上的姿態數落我。我也沒有翻臉,只是臭臉而已。奶奶每次看我幼稚嘟嘴巴的模樣,都會搖頭,叫我自己積極一點,找到自己喜歡的比較重要。」

 

原來我搞錯了,看似正經的康冠誠,還有這樣「違抗命令」的一面。我用懷疑的語氣接著問:「他們這麼簡單就放過你,不強迫你相親了?」

 

冠誠搖頭,說:「哥哥,後來我還是妥協,接受相親,只不過每次都被叮嚀要顧全「家族的顏面」不可以給人壞印象,後來我都很認真的陪笑,然後讓氣氛很和平。哎呀很累耶!陪笑,一點都不有趣。」

 

他講的很無奈,但我捏著杯邊裝飾的萊母,榨汁搖晃著酒杯,早就聽出來「康冠誠在說謊」:一個同性戀勉為其難的去相親,為了和平落幕,只好找一些溫和的理由,給雙方都有臺階下。

 

我從皮夾裡抽出名片,遞過去。

 

「冠誠阿,改天心情不好,來找我喝酒吧~最近窩在自己投資的酒吧裡,用酒保的身分窺探別人的人生,別看我這樣,我也是通過考試,有正式資格的人呢~只不過店裡很少人知道我的真實身分,都以為我只是客串的服務生。

 

冠誠疑惑了幾秒,然後笑了:「喔,改天我也去光顧一下,不過我酒量很爛。你要手下留情喔。」

 

「安啦,我看得出來。你剛剛提到家族顏面,你們是做什麼的?長輩都安排什麼樣的女孩跟你相親?」

 

「哎呀,我們家族喔,就~規模大一點的服務業啦!哈哈。我姑姑強迫我跟一個外國名校留學的女生相親,不過我有點拿捏的不好。」冠誠在閃躲我的問題,不過我早知道答案,只是明知故問而已。

 

「此話怎講?」

 

「那女生可能覺得我娃娃臉很可愛,想合照貼上臉書跟朋友炫耀。可是我生性低調,表示這樣不太好,然後公主就生氣了。」

 

「那麼,後來怎麼解決?」

 

「哥哥你不要笑我喔,我姑姑出來打圓場,就要我跟公主合照一百張,任她貼臉書,改天還要請她吃飯。

 

「真的很公主,還繼續聯絡了?」

 

冠誠一副苦瓜臉,說:「哎呀,這個就別提了,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阿~」

 

 

 

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,冠誠好奇的點來看看,下一秒他的表情滿是驚恐,我問:「怎麼了?」

 

冠誠把手機遞給我,兩三張照片(一片狼藉的書桌、白色的狗、被麵粉灑滿全身的小男孩),還有簡訊內容如下:「房東先生,即時回報一下,這是你的書房,你的計程車,還有你欠打的外甥。」

 

冠誠把手機收回去,急忙發簡訊問:「這到底怎麼回事?」

 

沒多久簡訊回覆了,冠誠看了看,笑了出來,又再度把手機傳過來,內容如下:「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:小豪打翻你的痱子粉,然後就開始跟計程車玩起粉末追逐的遊戲,我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,聰明的小鬼特地拿電風扇來吹,讓整個書房的落粉量......變得十分均勻。計程車也變成白色的狐狸狗。如果你想看更恐怖的,可以看看小豪的臉書,他剛剛打卡上傳許多慘不忍睹的照片,誠心建議你不要看,怕你會抓狂,我要去打掃了!」

 

「計程車是什麼?你現在照顧小孩?」

 

冠誠苦笑的說:「計程車是我養的柴犬。小豪是我姪子,姊姊未婚生下的小孩,週末會丟給我照顧。到現在還父不祥呢!天啊,我姐姐還在臉書上按讚留言,說什麼「這麼好玩,怎麼沒有揪媽媽一起灑!」我姐姐很溺愛小孩,變相鼓勵小孩胡搞瞎搞。幹~小梅也來回應,說什麼改天可以在客廳辦~彩色路跑。」

 

看著冠誠生氣的樣子,忽然有些羨慕,他認真回應那些讓人哭笑不得的照片。開心的模樣好像炫耀著我欠缺的那塊。我岔開話題,問:「跟你住在一起的那個孩子,叫做什麼名字,幾歲阿?」

 

「阿德,才十九歲。」

 

「阿德跟你,是什麼關係?怎麼會跟你住在一起?」

 

「阿德是學生阿,我研究所學長的遠房親戚,抽不到宿舍,寄住在我這邊。」

 

「是喔,總覺得他跟你很有默契,他都怎麼稱呼你?誠哥還是康先生?」

 

「他都叫我房東先生,雖然我覺得這樣的稱呼有些彆扭,但他喜歡就好。」

 

「房東先生阿~這樣的稱呼好老氣,彷彿一直強調你們之間有金錢交易似的!你們會聊天嗎?」

 

冠誠笑了,他說:「會喔,我上次出差,買一個電鍋送他當禮物,所以阿德偶爾會煮飯,我就買自助餐回去配著吃。吃飯的時候會閒聊。其實他很獨立,比較像哥哥,因為我是個生活白痴。」冠誠傻笑著自我吐槽。

 

「不錯耶,你還有人可以聊天,我身旁的同事都把我當惡魔。時間阿,是最殘忍的刀,劃過我們細嫩的臉,也磨掉自以為了不起的傲氣。單身缺伴的人,要怎麼調適自己孤獨的生活?其實阿,怎麼樣都不對勁。

簡單,是一種快樂,但快樂已經不再簡單了,從一場又一場的婚宴與告別式,逼著我們去面對人生了喜樂與哀傷。實在是太過於刺痛了,所以我都讓自己腦袋空空,告訴自己走一步算一步。

 

時間,抹去所有的堅持與勇氣,冠誠你相信嗎?曾經我以為可以一個人,工作之餘就安排一大堆玩樂的行程,讓自己總是schedule滿滿,以為這樣也是一種快樂。自我催眠:這是一種充實。

 

以為自得其樂是一種清淨的快樂,但人就是很容易膩。時間讓某些樂趣偷偷發霉,漸漸就沒那麼開心了。

 

十年很久嗎,一晃眼就過去了,我某個朋友踏入家庭後,轉眼間他的孩子已經從五歲的幼稚園小鬼,變成叛逆又時尚金髮少年了。

 

你說,十年的轉變大不大?孩子轉變很大,而我也在時間流逝的過程中,忽然被加上十歲了。其實不用十年,十個月就可以讓一個出生的小孩變成會亂跑的麻煩製造者了。

 

冠誠,你常常帶小孩,應該很有這方面的感受吧!

 

 

有點羨慕你,還沒有結婚生子,有辦法體會親子之間的相處。你知道嗎,我們的人生就像在公園的椅子上待著,有人在旁邊看報紙、吃冰淇淋,也有人把小孩借給我把玩一下,但最後他們都會離去,可能留我一人,抬頭數著飄落的紅葉。我知道人生有階段性,要計畫要往前看,不可以被過去給絆著,但總是在孤獨的床上,覺得自己什麼都抓不住,也不想被任性的女人綁住。我討厭嘮叨、任性、神經質的女人。多煩人阿。」

 

我似乎又滔滔不絕了,等到我停下來,才發現冠誠已經醉了,含糊的說:「志。洋。哥,你阿~你真的酒後吐真言耶,而且我現在才發現你~你好會講話喔,不愧是電玩宅男的偶像~偶。。。像。」

 

冠誠的眼神閃爍著崇拜的光芒,他把我當偶像,我第一天就知道,此刻好像更加迷戀,但我一眼就看出他不行了,開始語無倫次。

 

嘖嘖,不勝酒力,講話還結巴呢~~

 

他撇過頭去,一口氣喝掉半杯,沒有表示意見。

 

「阿,一口氣喝完,好烈阿。」冠誠傻傻的笑,在我眼中,那是無比的可愛。

 

冠誠應該醉了,他看我的眼神有點奇怪,他吞吞吐吐的說:「嘿嘿,志洋哥,我覺得~~你的話有破綻,聽起來怪怪的,你是不是跟。我。一。樣。喜。歡。男。生?」

 

「跟我一樣喜歡男生?」康冠誠這白痴,喝醉酒還沒發現胡言亂語,自爆出櫃宣言,突來的坦白,讓我笑了。

 

但可惡的酒精讓我漏餡,是哪個環節出包了?腦袋拋錨無法逆轉,於是吞了酒故做鎮定的說:「怎麼會呢?」是冠誠聽出端倪,還是我說漏了嘴?

 

他眼神迷濛,步伐踉蹌的靠了過來,在我耳邊說:「志洋哥哥,你太聰明了,講了許多深奧的話題,但也不小心敗給了這些該死的酒。我聽出來了喔~~有很多矛盾的地方。你應該是渴望陪伴的,或許這就是你專程下來找我的原因。也許~啦,也許我很笨,不懂你的世界有多複雜,但可以聽聽你的心事,幫你分擔一點不開心。

 

我不喜歡看見軟弱的你。志洋哥哥,你是不是喜歡男生,都沒關係。你都是我的偶像耶,偶~~~~~像。」

 

冠誠喝醉了,居然吻了我的臉頰。

 

這超出我預定的腳本,來不及反應,他就趴在我肩膀上昏過去,拍拍他的臉,也沒反應了。

 

「哎呀,酒量真爛,沒幾杯就掛了。」臉好燙,急促的心跳讓我的慌張,無所遁形。

 

酒保收拾吧台,擦著杯子。看見兩個男人抱著,立即轉身迴避。買單後,從冠誠的口袋裡撈出房卡,人高馬大的我要扛起瘦弱的他,一點都不困難。只是走過飯店大廳的時候,引起不少異樣的眼光,櫃檯服務人員急忙跑過來問我需不需要幫忙,或許我應該扶著或是揹著,而不是「扛著」。

 

也許是我扛著冠誠,畫面太突兀。櫃檯說要確認我的身分,擔心不省人事的客人(冠誠)遇到撿屍大隊,劫財又騙色。

 

要怎麼證明自己無毒無害,沒有劫財騙色的企圖?工作人員提議在大廳等一下,讓冠誠醒來再說。

 

真是個爛建議,因為沒多久,冠誠直接靠在我的腿上睡著。一群剛入住的日本觀光客對著我指指點點的。

 

折騰了二十分鐘,實在受不了,拍拍冠誠的臉把他搖醒,他強打精神,模糊的對櫃檯表示我是他邀來的客人,這才順利過關!說真的,意識不清的人胡言亂語,就能證明我真的無害嗎?

 

揹著冠誠等電梯的時候,忽然閃過一個念頭,倫哥來救我的時候,也承受這樣帶訕笑的眼光嗎?難得體驗到倫哥的經驗,興起感謝的念頭,因為我每次都醉得不省人事,甚至糗態百出

 

打開房門,把昏睡的他安頓好,還貼心的把垃圾桶移到床邊,避免醉漢臨時反胃。

 

此刻我的舉動,完全就是倫哥的翻版。解開勒緊的襯衫,發現冠誠脖子上有條項鍊,好奇的拉起一看,是枚三環戒,這有什麼特殊的意義?

 

進了浴室脫去上衣,發現身上都是雨水的骯髒味道,連蓬頭還得配合沐浴乳,才能刷掉我從北部帶下來的一身紊亂。

 

裸著上身在落地窗前喝著礦泉水,意識清醒,絲毫沒有睡意。看著低樓層的夜景,跟平常看見的繁華版本有極大的差別,但我卻喜歡這不矯情的純樸。

 

拉上窗簾,房裡徒留微亮的鵝黃色床頭燈,映著爛醉的冠誠,坐在床邊試著摸他白嫩的臉,眉尾那淺淺的疤,讓我想起第一次遇見他的糗事,看著他連喝醉都這麼可愛,忽然覺得自己被謊言弄得好髒好累,好想RESET重新來過。

 

今晚,我到底是哪邊有破綻,讓冠誠起疑?即興編織的謊言,果然不可靠。

 

我輕聲的說:「冠誠阿,對你說了這麼多謊,我也覺得累了。混亂中被你看穿了一些,也許你善良,沒全盤質疑我,但我喜歡你的心情,是完全真實的,只是有一點年紀,矜持的包袱,你身旁有又個青春無敵的小鬼,對於告白變得有所顧慮,我真是個孬種,昨天還囂張的跟倫哥說要橫刀奪愛。」

 

吵醒了冠誠,驚嚇之中,我急忙縮手。只見他眼神迷濛的問我:「阿德,你在搞什麼阿~不要碎碎念了,房間整理好了沒~」

 

感謝酒精,讓尷尬化為一場鬧劇,我笑著說:「好了,好了。都整理好了,房東先生快睡吧!」

 

「謝。謝。阿。德。小。親。親,阿德對我最~~好了。」

 

我居然卑鄙到偽裝一個「阿德小親親」,真的感覺好幹。

 

輕輕的,將冠誠擁在懷裡。只能這樣偷偷地,趁人之危。這濃郁苦澀的悶,真讓人無力。

 

輕輕的說:「冠誠,不要光是崇拜,真心的接受我,好嗎?」他沒有回應,我只能用力抱著,沒多久我帶著淡淡的酒精氣味下床,雖討厭,但懶得再洗了。

 

最後我拉上窗簾,窩在沙發上,避免不必要的誤會。我想:這樣對他好,對我也好。

 

=========

 

頭痛的要命,沒喝幾杯怎麼會宿醉呢?張開眼睛,又是莫名其妙的天花板,這裡是哪裡?

 

「哥,你醒了?」好熟悉的聲音,夾雜報紙的拉扯聲。

 

「兔子,是你嗎?」睜眼,模糊的視線,用力的對焦。

 

「康先生用你的手機,打電話給我,問我可否來照顧你。我搭了最早的高鐵下來,現在已經早上十點半了,我幫你準備好紅茶跟早餐了。」

 

「那麼,康冠誠人呢?」

 

「他說臨時有工作,要趕一大早的飛機去香港,還交代我說昨晚喝多了,如果有冒犯到你,十分抱歉。志洋哥,你跟康先生......有怎樣嗎?」兔子冷冷的,用辦案的堅毅眼神看我,想確認些什麼,卻又不想知道的太明確。

 

想都沒想,立即肯定的回應:「沒有,什麼都沒有發生。」確切的語氣中參雜了疑問,為什麼我沒有躺在沙發上?摸了摸臉頰,昨晚冠誠是真的吻了我?

 

兔子拉開窗簾,遞上整潔燙過的襯衫給我,週日的陽光真是耀眼,好討厭這種過分的清醒,一再的重演,不同的是揭開光明的人,相同的是~他們都用猛烈手段,把我拉回現實世界。

 

套上潔白的襯衫,扣上背心,穿上外套,鏡中的我乾淨整齊又帥氣,只是眼神空洞。週日的正午,我幹嘛穿成這樣?

 

最後確認袖釦的時候,我想了想,說:「兔子,我們......搭飛機回去吧!車子......就請飯店幫我運回去就好,走吧!」

 

他的表情有點意外,但沒有回應,安靜的跟著我下樓,什麼都沒說。前往機場的途中,他熟練的用我的身分打電話給航空公司,交涉一下,就順利「盧」到了升等的機票。還沒出社會,就有著幹練沉穩的口條,他算是我的助理,還是完美的傭人?

 

最初的他,我記得是稚嫩羞怯的。他的轉變是天性,還是訓練的結果?如果是訓練,把他調教成這樣子,是我當初的目標嗎?

 

===========

 

順利的搭上返回真實世界的飛機,我隨口一問:「最近,研究所唸得如何?」

 

兔子脫下眼罩,不解的看著我:「研究所那邊,都在掌握之中,沒問題的。哥哥你忽然關心我,還真不習慣。請放心,我自己會搞定的。」說完,不等我回應,隨即轉身睡去。

 

掌握絕佳契機的回馬槍,還真尷尬~兔子跟倫哥越來越相似,抓到時機,就開始反抗我。

 

從口袋撈出手機,企圖搜尋冠誠姪子的照片。一下子就找到了,還真的是一片狼藉,底下的留言也讓人哭笑不得。但我忽然好羨慕冠誠~有車有房、有寵物有小孩,有煩惱也有樂趣。

 

可惜,就是不屬於我。

 

飛機降落之前,一封簡訊送到,寫著:「志洋,媽媽換了智慧手機,終於會發LINE的簡訊了,好久沒有跟你吃飯,很想你,報紙都在報導你的遊戲狂賣,媽媽雖然不懂,但很開心,找時間回家吃飯喔!」

 

哎呀,在外頭玩瘋了,這次輪到我,要回家面對殘酷的「人生道路指引」?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nokia6310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